河 陳永康
一條通往大海的小河
以為逝者如斯，卻又流回來
如岸上來回跑步的運動客
誰在意上游下游
這裏有賣雞蛋的老婦
兼賣新鮮的青菜瓜果
理髮檔的阿姐含笑
何必挽留半生的煩惱
總有沙啞的噪門，用力唱出
雷安娜的舊夢不須記，據說
是黃霑撈回來的倉底貨
防止潮水倒灌的堤壩
攔住了河流的退路
有幾多我們丟棄的舊夢
重新浮現，變成垃圾
水禽伸長脖子，木然
圍觀熟悉的棋局
等甚麼呢，舉起了鏡頭
遲遲不按下快門
起飛才是最美的姿勢，河水
又展開了白色的翅膀
成敗輸贏終隨潮流葬身大海
樹木退回兩岸
露出狹小的河道
綠色的樹枝撈起
誰家孩子的彩衣
下面有潮汐爬樹的足跡
淺灘的幼魚迅速成長
霸佔地盤，彈塗魚起飛
在小白鷺回來之前
釣起茫然的小螃蟹
終因為覺悟上當，還是
自己太重而放手，墮落
結果都一樣，給人撿起
又給投回河裏，只有
在鐵絲網上曬太陽
的魚，能擺脫輪迴
早年逃避食環人員追捕
跳河溺斃的亡魂
和河邊的小販們一起
被政府安排，在附近的
天秀墟慢慢蒸發
那天邊的一道彩虹
萬水千山入海流
我所認識的一條小河
原來不是河，是明渠
有幾多看不見的暗道
如精心設計的水族缸
沒有名字，喜怒哀樂的
活著。一群奮進的熱帶魚
平靜的水域裏，赫見
有人咀嚼自己的同類
逝者如斯
2016/7/27
原載《大頭菜文藝月刊》第十二期 2016年8月號
註：原詩漏刊了末17行內容。全詩將於下一期重刊。
